蛇年清明甫過 下週二 行祭百日儀節
回首龍年初 意外斷腿 龍年末 父逝失怙
開春至清明 思苦緒焦 多有萎靡不振
夜半醒來 聞窗外細雨心思親 呢喃問雨來著
為何人生與生命 總有難承之重
去年 一月八日 凌晨 您呼吸有些困難
急診後 醫師說 您只是慢性支氣管炎
得住院觀察一天 若無異狀便能出院
依悉記得病房裡 您對我嚷著 沒甚麼大不了
有些不悅的說 您 要回家 我只能安撫您
聽從醫師的話 打完點滴
就帶您回家好嗎 於是您
也不再堅持 清晨五點多
帶著倦容與一絲焦慮
您要我回家歇息去 吧
八日下午將近五點 我接到母親的來電
啜泣轉述著院方發出的 病危通知
一切竟是 如此突然
到院後 緊握您的手 怒吼著醫師
不是診斷 慢性支氣管炎 嗎
住院一天未滿 吶 幾近 歇斯底里的我
偕同護士推著病床 去作斷層掃瞄
而後轉診彰基 一路追著救護車急駛
當我被困車陣中
紅燈直行急駛的救護車 慢慢離開了視線
數十年來 不曾這麼 惶恐 害怕過
剛下交流道 接到母親的再次來電
我崩潰嚎哭了
住院的當晚 我幫您擦拭了身體與手腳
沒能談上幾句
您只是問起 小朋友一切安好否
恨己錐心的沒能好好與您 聊上幾句話
您數十本的日記 與手抄札中記述 您常常告訴自己
戰場上 若挺不過這一役 就魂歸家鄉去吧
縱然無常召喚 不敵病魔 您依然 不改軍人本色
就不再拖累兒女家眷 您一天未滿
眉頭不皺 頭也不回的
說走就走 原來您 在醫院時
不停對我嚷嚷著 要回家
您要回 家鄉故土了 是嗎
我敬愛的 父親 涕謝您
年少叛逆時 棍棒下對兒的諄教
自滿受挫時 日夜裡對兒的育導
您知道 我有多麼的想再次攀附您的肩膀
那堅毅又厚實的背膀
先父 享壽八十有八
生逢戰禍兵燹荼毒 時局動盪的年代
在學堂一場意外 十五歲戎裝從軍
歷經抗日 國共內戰
隨軍來台 駐防金門 逢參古寧頭戰役
機槍士 戰場 殺敵無數
身體 以槍為黥 以彈為墨 頭皮腿部
竟是彈孔炮片處處烙痕紋身
老來戰傷舊疾 躇杖的步履蹣跚
戎馬大半輩子
官拜一等十六級士官長 退役之榮譽國民
生前 大半輩子的您 為國之存亡 而殫精竭慮
身後 府院敬輓 更尤甚者
還得背負 書庸之輩的罵名
為國誓死效忠 您何苦來哉
吉時入殮 清風牽緒 離天之父今復來歸
呼之不應 喚之不聞 哀思無盡啜淚暗滴
瞻仰訣別於前
情緒無盡翻湧 懼惶淚灑巨山崩殞
父親您 終於放手 離我而去了 嗎
先父 福棺推進火化爐 關下鐵閘門的當下
跪地叩首雙手合十
聲嘶力竭大喊著 爸 火來了 您趕快跑 喔
這一刻 難抑不捨 眼前早已迷矇淚涕滿面
聲聲咽咽的哭癱
搥地叩頭的終嚐 刨心刮肺之慟 啊
轟隆爐聲烈燄焚軀
百年一夕成灰 望炬熊熊明火 焚洗三毒
縷清魂魄 還歸遙遙故土雲鄉
但願吾父 能脫盡人間枷鎖 隨佛西方
當手緊抱握著骨罈
上車過橋下階梯 都唸著您 得小心跟上
就如不孝子稚齡兒時
您總會用溫暖又厚實的手 牽起我的手
小心一路呵護著
不時耳提面命 一旁車多 小心後方來車
敲醒兒時 多少父子回憶浮湧
百年功圖身後名 白雲嶺上誰家灰塚
唯一 無法依您心願
安奉故鄉 人世一遭塵海茫茫
唯留 兒孫根蒂 雙手合十 虔祈
淚溼衣襟 這樣的夜裡
您知道 我有多麼想再叫喚您一聲 爸
那句 火來了 怎不叫兒心碎
那句 火來了 燒得兒肝腸寸焦 啊
府上 若有父母 何等福分
或許無法時常探望 為尊添衣蓋被
也不妨時而 問候請安 盡己孝心意 猶時未晚
2013\ 04\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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